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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住在台灣的人常常覺得外國的事情都比較好，這裡說的外國指的尤其是美國和歐洲等「進步國家」。當然，被稱為進步國家一定有道理，可是進步國家的一切一定都比台灣等「發展中國家」好嗎？我覺得倒也不一定。
我想傳達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人的本性大抵相同，而壞人、作惡之人、或者小奸小惡之人絕對到處都有。也許比例不同，但一個地方不可能沒有壞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是人們的理想，在某些地區也許真的有，但要說一國處處皆為大同世界，雖然我真心希望有這樣的福地，但可能性很低。
在相同點之外還有相異點：世界上沒有兩個人是完全相同的，即使是雙胞胎也不例外。既然人們之間存在著或大或小的差異，那麼所謂的「美國人」「台灣人」「瑞士人」恐怕都僅僅只是這地方大多數人的一種趨勢，而不是絕對。美國那麼大，誰敢說有什麼事東西南北都相同？
不能否認，我七年前第一次踏上美國的土地時，也多少有「美國的月亮比較圓」的心態。我和大多數的台灣人一樣，以為美國的學生沒有升學壓力。我受不了台灣人沒完沒了地談政治，關心政治人物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在台灣的家附近常常看到美國父母帶孩子去各種地方，覺得他們好像比較重視家庭活動，比較尊重孩子。美國人好像就是活得比較快樂。
七年之後再回頭看，以前的自己有種天真的荒謬。要升學就有壓力，除非選擇不升學；每年夏天在雪城機場接送我的計程車司機聊完天氣之後就開始談政治，開頭的句子往往是：「如果一個國家的總統是個牛仔，你能期待他幹出什麼聰明事嗎？」唯一不確定的是美國人是否真的比較重視家庭活動，但很確定美國的男士們並不一定像某些癡心少女所以為的，「都比較浪漫、專情」。我很慶幸自己從來沒有被好萊塢電影洗腦。
至於現在的居住地瑞士，大家的想像就更多了；搬家前，不管在台灣還是美國，每個人聽到我要搬到瑞士去的第一反應都是「哇～～～」，感覺好像我要搬到天上做神仙似的。同樣不可否認，我搬家以前也確實有「瑞士的月亮比較圓」的想法。在我的想像中，瑞士人應該都是彬彬有禮，面帶微笑；這國家的一切應該都是不疾不徐，與世無爭，極盡優雅之能事。
我在這裡只住了五個月，到目前為止我的想像大約百分之八十五都是事實。伯恩市區商店裡的售貨員和服務員確實都彬彬有禮，面帶微笑，甚至當我這個不會說德語或瑞士德語的外國人光臨他們也十分友善，還有人因為自己的英語不流利而向我道歉（簡直把我慚愧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他們的英語其實都不錯）。鄰居們更不用說了，在家附近碰到的路人都會跟我打招呼，跟住在美國鄉村時一樣。我家附近的公車司機會在乘客下車時跟他們說再見（據說看這一點可以判定你是否在大城市，伯恩雖是首都，卻只是瑞士第五大城），乘客上車打完票坐穩了司機才會開車。一切確實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優雅地進行。
但這僅僅是百分之八十五而已；如果場景搬到火車站，則又不同。我第一次搭火車受到極強的衝擊，因為所有要上車的旅客並沒有依照我的想像排列成兩縱隊，而是擠成一個以車門為中心的扇形，和我在台灣、美國遇到的情況一樣。旅客以一種比「爭先恐後」稍慢一點的速度上車，如果這時候有人出力推擠，別人大概也攔不住他。這樣混亂的場景還可能出現在「排隊」購買午餐的超市熟食櫃臺；某一天我去買午餐，被排隊的奇怪隊形耽誤了時間，而且，還有一個人插了我的隊。
當然也有無禮的人。我家的公寓住戶共用一間烘乾衣服的房間，某一天我下樓檢查正在烘乾的衣服時，居然看到晾衣繩上出現別人的衣物。我立刻把機器關掉，取下自己的衣服，上樓打電話給瑞士朋友，讓他教我用德語寫條子給這個莫名其妙的鄰居。沒想到下樓放條子時遇見惡鄰本人。我客氣地告訴她我正在使用烘乾室，希望她能等我用完再放她的衣物；惡鄰一臉不在乎地說她覺得共用沒什麼不對（每家都必須出錢買自己的烘乾卡），我語塞，嚴肅地告訴她我「非常不喜歡」這件事情，也不願和人共用；惡鄰竟然還是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說她並不在乎。當時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上樓打電話給租屋的公司抱怨，其實遇到這樣無禮的人，公司也無能為力，只能承諾會在烘乾室門口貼上預約單，讓要使用的人預先填上時間。
解決了問題以後，我該說自己倒楣，碰上了少數的惡鄰；還是從此扭轉對瑞士人「有禮」的印象？
瑞士多山，在歷史上地形阻隔了人的往來，形成了多樣的語言和文化。同樣是德語區的蘇黎世和伯恩就有不同的方言和習慣，更不用說法語區和義大利語甚至羅曼語區（瑞士的第四種語言）了。此外，瑞士人口中百分之二十是外來人口，我不知道這兩成是否包括了移民的後裔（外國人必須通過嚴格的考試和社區認可才可能取得瑞士國籍），如果沒有包括，那麼比例應該更高，而且更集中於城市。那個在我前面插隊買午餐的人和我的惡鄰大約有百分之三十的機率是個德國/奧地利/義大利/匈牙利等等等人；同樣的，彬彬有禮，面帶微笑的售貨員公車司機也有相近比例的可能是德國/奧地利/義大利/匈牙利等等等人。
於是，在國外住的時間越長，越了解到居住地其實並無好壞之分，人的普遍心態都是隔壁的草地比較綠，別人碗裡的食物比較可口。我倒覺得所有的事情，套一句我媽常說的話，都是「有一好沒兩好」。你若嚮往北美的深宅大院或者歐洲的湖光山色，就必須耐得住寂寞；你若羨慕紐約巴黎的時尚風情，就必須忍受城市的高物價，住在哪裡大概都很難沒有抱怨。
所以，外國的月亮真的比較圓嗎？我唯一同意的情況是：北國晴朗無雲的中秋黃昏時分。那時升起的一輪明月大得驚人，又圓又亮，在台灣恐怕看不到。
2010/11/2
我想傳達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人的本性大抵相同，而壞人、作惡之人、或者小奸小惡之人絕對到處都有。也許比例不同，但一個地方不可能沒有壞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是人們的理想，在某些地區也許真的有，但要說一國處處皆為大同世界，雖然我真心希望有這樣的福地，但可能性很低。
在相同點之外還有相異點：世界上沒有兩個人是完全相同的，即使是雙胞胎也不例外。既然人們之間存在著或大或小的差異，那麼所謂的「美國人」「台灣人」「瑞士人」恐怕都僅僅只是這地方大多數人的一種趨勢，而不是絕對。美國那麼大，誰敢說有什麼事東西南北都相同？
不能否認，我七年前第一次踏上美國的土地時，也多少有「美國的月亮比較圓」的心態。我和大多數的台灣人一樣，以為美國的學生沒有升學壓力。我受不了台灣人沒完沒了地談政治，關心政治人物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在台灣的家附近常常看到美國父母帶孩子去各種地方，覺得他們好像比較重視家庭活動，比較尊重孩子。美國人好像就是活得比較快樂。
七年之後再回頭看，以前的自己有種天真的荒謬。要升學就有壓力，除非選擇不升學；每年夏天在雪城機場接送我的計程車司機聊完天氣之後就開始談政治，開頭的句子往往是：「如果一個國家的總統是個牛仔，你能期待他幹出什麼聰明事嗎？」唯一不確定的是美國人是否真的比較重視家庭活動，但很確定美國的男士們並不一定像某些癡心少女所以為的，「都比較浪漫、專情」。我很慶幸自己從來沒有被好萊塢電影洗腦。
至於現在的居住地瑞士，大家的想像就更多了；搬家前，不管在台灣還是美國，每個人聽到我要搬到瑞士去的第一反應都是「哇～～～」，感覺好像我要搬到天上做神仙似的。同樣不可否認，我搬家以前也確實有「瑞士的月亮比較圓」的想法。在我的想像中，瑞士人應該都是彬彬有禮，面帶微笑；這國家的一切應該都是不疾不徐，與世無爭，極盡優雅之能事。
我在這裡只住了五個月，到目前為止我的想像大約百分之八十五都是事實。伯恩市區商店裡的售貨員和服務員確實都彬彬有禮，面帶微笑，甚至當我這個不會說德語或瑞士德語的外國人光臨他們也十分友善，還有人因為自己的英語不流利而向我道歉（簡直把我慚愧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他們的英語其實都不錯）。鄰居們更不用說了，在家附近碰到的路人都會跟我打招呼，跟住在美國鄉村時一樣。我家附近的公車司機會在乘客下車時跟他們說再見（據說看這一點可以判定你是否在大城市，伯恩雖是首都，卻只是瑞士第五大城），乘客上車打完票坐穩了司機才會開車。一切確實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優雅地進行。
但這僅僅是百分之八十五而已；如果場景搬到火車站，則又不同。我第一次搭火車受到極強的衝擊，因為所有要上車的旅客並沒有依照我的想像排列成兩縱隊，而是擠成一個以車門為中心的扇形，和我在台灣、美國遇到的情況一樣。旅客以一種比「爭先恐後」稍慢一點的速度上車，如果這時候有人出力推擠，別人大概也攔不住他。這樣混亂的場景還可能出現在「排隊」購買午餐的超市熟食櫃臺；某一天我去買午餐，被排隊的奇怪隊形耽誤了時間，而且，還有一個人插了我的隊。
當然也有無禮的人。我家的公寓住戶共用一間烘乾衣服的房間，某一天我下樓檢查正在烘乾的衣服時，居然看到晾衣繩上出現別人的衣物。我立刻把機器關掉，取下自己的衣服，上樓打電話給瑞士朋友，讓他教我用德語寫條子給這個莫名其妙的鄰居。沒想到下樓放條子時遇見惡鄰本人。我客氣地告訴她我正在使用烘乾室，希望她能等我用完再放她的衣物；惡鄰一臉不在乎地說她覺得共用沒什麼不對（每家都必須出錢買自己的烘乾卡），我語塞，嚴肅地告訴她我「非常不喜歡」這件事情，也不願和人共用；惡鄰竟然還是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說她並不在乎。當時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上樓打電話給租屋的公司抱怨，其實遇到這樣無禮的人，公司也無能為力，只能承諾會在烘乾室門口貼上預約單，讓要使用的人預先填上時間。
解決了問題以後，我該說自己倒楣，碰上了少數的惡鄰；還是從此扭轉對瑞士人「有禮」的印象？
瑞士多山，在歷史上地形阻隔了人的往來，形成了多樣的語言和文化。同樣是德語區的蘇黎世和伯恩就有不同的方言和習慣，更不用說法語區和義大利語甚至羅曼語區（瑞士的第四種語言）了。此外，瑞士人口中百分之二十是外來人口，我不知道這兩成是否包括了移民的後裔（外國人必須通過嚴格的考試和社區認可才可能取得瑞士國籍），如果沒有包括，那麼比例應該更高，而且更集中於城市。那個在我前面插隊買午餐的人和我的惡鄰大約有百分之三十的機率是個德國/奧地利/義大利/匈牙利等等等人；同樣的，彬彬有禮，面帶微笑的售貨員公車司機也有相近比例的可能是德國/奧地利/義大利/匈牙利等等等人。
於是，在國外住的時間越長，越了解到居住地其實並無好壞之分，人的普遍心態都是隔壁的草地比較綠，別人碗裡的食物比較可口。我倒覺得所有的事情，套一句我媽常說的話，都是「有一好沒兩好」。你若嚮往北美的深宅大院或者歐洲的湖光山色，就必須耐得住寂寞；你若羨慕紐約巴黎的時尚風情，就必須忍受城市的高物價，住在哪裡大概都很難沒有抱怨。
所以，外國的月亮真的比較圓嗎？我唯一同意的情況是：北國晴朗無雲的中秋黃昏時分。那時升起的一輪明月大得驚人，又圓又亮，在台灣恐怕看不到。
201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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