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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重貼)

最近看了兩本韓良露的書,並且開始注意她寫的東西。原因很簡單,她談吃。

談吃的文章不少,像韓良露這樣常旅行品嚐美食的「作家」似乎也越來越多;我看她的文章一方面是因為沒看過別人的,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書中的常常提及的孩提時代的住所-北投的外婆家-和現在居住的天母都和我的成長經驗有部分的連結,讀來特別親切;北投的溫泉路、士東市場、高島屋超市等等。在她的文章提到的這些地方往往聯繫著不同的記憶和情境,和味道。或者說,這些味道之所以長久留存在記憶中,就是因為過去的美好情境。

誰不是呢?

味道包括了味覺和嗅覺,舌頭和鼻子。雖然我的舌頭嚐了許多美味,但其實比較敏感的卻是鼻子。一般鼻子過敏或有鼻病的人往往嗅覺遲鈍,可是我卻很容易分辨各種味道,深感困擾;因為香味也罷,臭味就令人難受。我總是懷疑我可以分辨各種味道的能力根本就是老天為了折磨我的鼻子而賦予的;不過往好的方面想,或許也是對我的記憶的彌補,因為記性奇差,嗅覺就成了喚醒記憶的一個聲音來源。

男人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是表現自我的利器,極具吸引力和誘惑力,可惜懂得挑選香水的男人少之又少;也許太濃或是太淡,又白白糟蹋了本來表現得很好的味道。可是多年以前,一種香味深深吸引了我:深沈低調、但兀自散發著優雅,初聞之時精神一振,久而久之那清香卻又讓人昏昏欲醉。穿戴這香味的是一位壯年的美商高級主管,我菜鳥時期的一位學生。人非常有禮風趣,雖叫我老師,卻像我的叔叔;每次上課我都能嗅到那淡淡的香氣,此叔完全稱不上高大俊帥挺拔,但是因為那香氣,為整體大大加分,並讓我一直到現在都記得這個人(1)。

當然我不好意思開口問他香味何來,於是我為了尋找費了好大一番勁兒,也為此聞了好多刺鼻嗆辣的男性香水。當我快放棄的時候,偶然經過C牌隨手拿起一片試香紙,剎時嗅覺細胞全醒。那香味悠悠長長、清新而安穩,給我很安全的感覺,實在沒辦法放下一走了之,所以我買下,並且送給了他。

之後在他身邊時,便總聞得到那香味。他是擅用香水的男人,那香味編成一層霧籠罩著他,若有似無、深沈低調,如同他的特質。從此,那香味成了他的標誌;許久不見他的某一天,我在捷運站邊的馬路上和一個男人擦身而過,那短暫的一秒間我如同觸電般的回頭,陌生人當然已經遠走,可是香氣還如鬼魅般飄散在我鼻息裡。那一整天,他都無聲地在我身邊。

我喜歡太陽天,討厭下雨,尤其討厭連續的陰雨天後或下雨之前空氣中瀰漫著的泥土和水的潮濕氣味,那總讓我聯想到蚯蚓之類濕濕滑滑的東西。而在太陽下,所有的東西都泛著一層溫暖的金黃光澤,有一種乾燥的乾淨氣味-像曬過的棉被的氣味。

他總是帶著太陽的氣息和太陽般的笑容出現在我面前,在陰濕的空氣中足以蒸發周遭的寒氣。某一個下大雨的傍晚,我們約好了吃飯,空氣裡有春天新生植物的香氣,也有惱人的泥土味。濕涼的空氣特別容易侵入人的皮膚,餐廳裡有燉肉和煮海鮮的溫暖香氣,對面的他微笑著開玩笑談天說話。他的身上沒有人工調配的香水味,只有大自然的氣息,純粹、舒爽、自在。夏天燥熱的空氣裡,我們一起喝著草莓奶霜星冰樂;草莓的酸甜、鮮奶油的濃醇,交織成我最美味的夏日回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香味,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香味,可是洗澡之後我從他的身上聞到我的香味,因為用了同一款沐浴乳。我是個睡不了早覺的人,所以不管多晚睡早上總是見光死。在晨光中醒來,身邊的他以各種姿勢熟睡著,臉上有迷惘的神情。他有自己的香味,一種無法形容的味道,香香暖暖如同襁褓中的嬰孩。他不知道我常常這樣凝視著他熟睡的臉,貪婪地吸取著他的溫暖。

味道是記憶的一扇小門,有這麼多和味道相連接的記憶,有的時候我覺得很累,但同時想想也不啻是一種幸福。

(1)會記得那位大叔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廣東腔中文太有意思啦!

2006/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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