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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在前面,這本書不只是講「外省人」的。套一句作者的話,是關於「失敗者」的。

這本書不適合佐餐;不適合睡前讀;不適合在燙頭髮的時候、坐捷運的時候打發時間。

你對於1949的瞭解是什麼?國民黨戰敗退守台灣。然後呢?

我對1949的瞭解很少,但是這一年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我媽生在1949年四月的上海;如果我媽當年無緣來到人間,就更別提有我。

會這麼說是因為,看完這本書以後我才真正體會到:在那個時候,個人的生命多麼脆弱、渺小,這就別說當時還只是嬰兒(胎兒)的我媽了。

以下是我對我外祖父母年輕時的簡單認識。

我外公,我媽的爸爸,是江蘇睢寧人。我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也沒去過。聽說那是個小城,現在已經劃為徐州。徐州這地方,我當然也一無所知。

我外公生於1920年,民國九年,是家裡的獨子,有三個姊姊,父親據說是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好在我外公並沒變成那樣,他自小讀書,上了師範學校。抗日戰爭時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投筆從戎離家從軍了。

我外婆,我媽的媽媽,是瀋陽市附近鳳城人。我對這個地方的瞭解只有:鳳城之名來自城外的鳳山。還有,我來自瀋陽的同事告訴我,鳳城離瀋陽很近。

我外婆生於1930年,民國十九年。「滿州國」在兩年以後成立,東北落入日本的統治,所以我外婆小時候是會說日語的。她父親是當地皮貨商,家境不錯,所以我外婆和兄弟姊妹都能上學。

這兩個人,一在江南一在東北,如果不是因為戰爭,也許根本不會相識。

沒有人詳細知道他們的戀愛故事,我所知道的都是我媽說的,大概是她小時候聽外婆隨口說的吧!

他們相識在東北,外公的部隊在戰後去接收東北,所以我推測他們認識的時間大約是1946, 1947年左右。怎麼認識的?不詳。但是那個時代很多士兵隨著部隊四處走,認識當地的小姐然後結婚的。我媽說,時局亂,父母能盡快為女兒安排婚事就安排。

是的,書上說的,1945年日本戰敗,蘇俄軍隊進入東北,四處強暴婦女。中國或日本婦女都剪短頭髮,改穿男裝,才敢上街。

新婚的外公外婆不久就開始跟著軍隊往南移動,因為「共匪」打來了。我不知道軍隊行進的路線是怎麼樣的,但是從瀋陽到上海,兩千多公里,我不認為他們有車可坐,有馬可乘。這一路上,要打仗,要逃,要小心別被共軍抓走;糧食足夠嗎?是否生過病?看見了多少死傷的人?

這徒步南逃的兩千多公里,我外婆,肚子裡懷著我媽,不斷向天祈禱,別讓孩子在途中出生—出生就等於死—路上多的是被父母遺棄的嬰兒。大人都快活不了了,哪顧得上孩子?

這個擔心受怕的母親,只有十八歲。

我媽終究是乖乖待到上海才落地。落地後十天,跟著父母上了來台灣的船。

簡簡單單一個上船的動作,書上說的,其實可不簡單。岸上擠的滿滿是人,多數是上不了船的。上得了船的也不一定到得了台灣,很多人死在船上。

當我的外公外婆徒步逃難的時候,你的阿公阿嬤發生了什麼故事,你知道嗎?他們的人生,一定也不簡單。

看完了這本書,我很想,很想問問我外公:當年你為什麼想從軍?你打過哪些戰役?你殺過人嗎?你是怎麼樣的一個長官?為什麼當你臥病在床,當年的下屬來看你時淚流滿面,還不停地敬禮?

可惜,我外公已經過世十六年了。他在世的時候,也從來不是一個總提當年勇的人,我已經無從瞭解細節。

這本書裡,就是這樣一個一個的故事;有外省老兵的故事,有台籍日本兵的故事;以及和他們的命運交錯的,美國兵和日本兵的故事。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我要知道這些人的故事?這個原因,我覺得作者說得很好:

看透這樣生存的本質之後,很多的價值判斷可以更為開闊,諸多的衝突對立也可以更為緩和。「某個程度可以拋開所謂的忠奸跟立場之分,」龍應台說,六十年之後回頭去看,如果能夠有足夠的謙卑,如果能以人的價值為核心來看的話,很多東西是能夠超越的。
龍應台深深期待,台灣內部、海峽兩岸的人,都能好好地面對自己的、以及對方的創傷,好好地溝通,「不認識,你就不知如何去疼惜。珍惜跟關懷,都是因為理解。」

《引自天下雜誌網址http://www.cw.com.tw/article/index.jsp?page=1&id=38754

200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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